【词条征文】拥有...

2005-09-12 17:09 | 林柯





林克:


我不知道你拿到这封信是会惊讶的大小便失禁还是惊喜地想要按住我揍,呵呵,的确,我已经两年没有联系过你这家伙,而这两年当中,我成长了不少,从特定的情感动荡的年纪,到现在,这在我自己看来,真像是做了场梦……


我一无所有,至少在三个月前还是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我确实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付出了代价,或许真的该听从老妈的话留在家里,找一份什么工作然后恋爱结婚生子,可是那时的我是如此的叛逆,以至于和老妈以及家里人背道而驰,只身来到巴黎……


四处碰壁,原来生活是如此的状态,并非像想象中的浪漫,情调的体现要在本身物质丰裕的基础上,在精神极其匮乏的时候我是这样看的,当我饿着肚皮眼冒金星仰望埃菲尔铁塔的时候,我一点也惊喜不起来,如果那会儿它是一块大大的蛋塔我或许会更开心……


我一直是个脆弱的人,精神层面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在诸多压力面前,缺乏抵抗力,往往事情的发生是很客观的,但是人却又因为自身情绪的问题使得这种客观的存在并不明朗,所以把事件和情感视同一体,成为了事件的奴隶,存在于“醒觉睡眠”当中——就像是梦游一般,事件像机器似的把人卷进去,再抛出来,对于自己的需要和欲望严重扭曲了自己的知觉,甚至包括对自身的知觉,我已经不能判定我还能干什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去年年底,我终于因为神经症性抑郁——即使之前我自己并未看出什么
端倪,被慈善机构送往疗养院,所幸这样的抑郁症还没有失去和外界的联系,只是感到自己毫无价值,一事无成,将来也不会有作为,充满了内疚感,我不能公开的或者侧面的转化自己的压抑,只能转向对于自己的愤怒……


此前琳和我分手,我想那也是病症加快爆发的原因之一,其实在后来看,琳的做法我是能够理解的,我们分隔两地,情感的距离本身产生的太快,快到我无法顾及,她从来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即使本身抵制婚姻,但也是由于自身安全感缺乏的原因,渴望依靠但是又害怕依靠,要知道一旦依靠,而将自己交付出来,如果今后的依靠出现了什么问题变得不能再支撑自己,便会崩溃。如果说承诺仅仅是口头的一句话,那承诺实在是太简单的事,就没了意义,那个只是一份契约,你得努力地完成,在你的能力范围内,而我是难以给出什么承诺的人,我什么都不能给她,什么也做不了,已经不能单纯的爱和依偎,掺杂了过多的要素,所以太累,我不可能让她一直的拿着
爱的号码牌等在门外,等着我哪天可以为她开门,她本身已经等到我在家,可是却不能预料我什么时候才能开门,这样的漫无目的的等待,伤害她太多,在我提出分手之前,她就已经说离开,我想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追求她本来该有的、可以把握的幸福……



疗养院大多是和我一样病症的人,他们看上去太平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可是他们的精神层面相当的薄弱,经不起打击,缺乏向上的积极的情感,稍稍一冲击就有可能全线崩溃,所以在社会里都像是
暗夜精灵似的,把自己保护在黑夜中,保护在个人建筑的壳里。它让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的疗养院,真的是很像。我在这里,终于有机会对于很多事情重新思考和认识,变得稳定了许多……


我在那里睡的很安稳,做着梦,梦到和琳的爱情,最初的,甜蜜的感觉,和你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情形,我梦到曾经和你一起聊天,我记起那是傍晚,我们坐在河堤上,后面是连绵的树和连绵的鸟鸣,脚下是宽敞奔流的河水,远处
炊烟,有鸟飞快的掠过,远处是雾气连绵的山……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样的情景,我已经忘了太久,我那时候问你说林克一个人怎样才可以不再奔波,你说当不再想找,就会停下……我忆起这句,突然就醒来,不知怎的泪流满面……

那一定是有两种可能,找到什么稳定的所在,心里的所愿已经实现,不需再找,还有一种,就是你那时候很哀伤的说的那一种,因为,累了……



今年三月我出的院,在里面医生告诉我说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找到自我,但是在那里我是不能找到的,依旧得回到现实的生活和现实的社会中来,至少在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我根本不明白,依旧迷茫……


我依旧努力地找工作,我对面试人员实际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说先生希望你们尽快给我答复因为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很那个?没办法,这是生活……那天面试完毕,傍晚,包里剩下两个硬币,看看,两个硬币,我还能干什么……


我来到一处小广场,中心的喷泉,池子里是人们许的愿,一个个闪闪发亮的硬币,我不知道现在、那些曾经许愿的人们是否如愿——和那些硬币一样闪闪发亮的生活,我那么一时心里
痒痒,竟然有想要跳进池子捞钱的鄙夷冲动,却又在瞬间冷却下来,我手在兜里,硬币在我手心里,捏得出了汗,我想我是不是该许个什么愿,以便能够继续支撑自己失而复得的积极情绪。


什么愿?是幻想希望能满足我的任何要求拥有一切,还是说切实地、给我意外的所得——仅仅是可以有今晚和明早的面包和牛奶……


我在彷徨,许愿也能彷徨,有趣吧?我那时可不这么想。


在犹豫地时候,听到了一阵手风琴的声音,闻声找过去,一个老头子,坐在喷泉后面,拉着手风琴,胡子花白,满脸洋溢快乐的微笑,身上虽然破烂,可脸上富足,难以想象是乞丐,即使面前的地上翻着一顶破毡帽,里面是一些硬币和小钞在提醒我……


老实说,那时我怀疑这样小说的情节怎么让我碰上,但是没法子,后来我真的认为在一个人困难的时候会真正的碰上什么事,足以改变自己,只要你自身不抵制,积极地去接受,我想是这样……


我走过去,怔怔地站在他面前,他依旧陶醉的地闭着眼拉着,嘴里哼哼,如果是节日什么的日子,我可能会陶醉一些,但当时只是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一个乞丐都能比我高兴,因为他拥有比我还多的钱币,真够味……


他拉完睁眼朝我礼貌的鞠了一躬,我开始慌张,听了别人的音乐,理应给点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掏出手往他的毡帽里丢了一个硬币,然后心里马上叫着该死,我本来可以买根酸黄瓜……

我转身想走,他却和蔼地微笑,拍拍旁边让我坐,说年轻人正是落魄时?我才发现掏出手的时候把裤袋翻了出来,空空如也,还有的一枚硬币死活卡着不想走,实在是落魄极了,我看着他,对于那微笑没有抵抗力,随即坐下来,一片混沌……



我和他顺理成章地聊起来,对于一个陌生的人,我竟然毫无顾忌,除了之前的医生,我没有这样过,他安静的听完我的叙述,然后没有多说,只是说要快乐,时间尚早,要快乐,这样毫无根据的话,并不像是安慰,本来以为会像小说什么的说一大堆安慰的话——我想既然有了小说的开头就应该持续“小说”下去,结果没有,虽然我会觉得和他在一起真的可以放松,那些调侃的话让人没有压力,不知是否和他本身的人格魅力所营造的气氛有关系。


记得以前和你看过一本书吧,《寻找快乐的衣裳》,大概叫这个?一个皇帝犯了忧郁的病,医生说要找到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把他的衣裳要来自己穿上就可以快乐起来,人们找,一个个以为肯定是幸福快乐的、富有的或者有权势的人,却根本不快乐,最后找到一个乞丐,他说他是世上最快乐的人,但当要他的衣裳的时候,他两手一摊,他说我没有衣裳……


这个乞丐——原谅我还是这样叫他,他的真名实在是有震撼效果,允许我卖个关子,最后会给你说——他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后来掏出面包和我分享,他捏碎面包喂广场上的鸽子,他说他们是好友。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一个人还能给予别人,那他依然富足,我在那时候看着,心里想起你的话,觉得感慨……


往后的日子,我在餐馆找了临时工,等着面试的结果,吃的问题解决了,我天天去看他,和他聊天,我才知道他是英国人,早年的经历和我一样,后来打拼有了事业,却又在前些年破产,现在并不想打搅儿女的生活。他受过的苦,我的和他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我一直惊讶他是如此的平和,像是沉醉于自己已经拥有的快乐,而不会对于半生事业的消失而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事业什么的可以靠努力换来,而快乐什么的却难以用什么衡量。我想是不是正是由于他的豁达,才可以经历如此的磨难变得坚忍,也或者是经历了太多,已经有了足够的抵抗力。


我想起了我的亲人,头一次的想他们,想起他们风风雨雨的几十年,怎么走过,怎么面对,怎么伤痛着以及怎么深爱着,他们本身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他给我唱好听的法国小调,“这是一个蒸气的时代…”他唱着,“这是一个
内燃机的时代,这是一个奔波的时代,这是一个繁华的时代,这是一个混沌的时代,这是绚丽又苍凉的时代……”


他告诉我他的感情,爱情,得到的,和失去的,不论怎样,他都在纪念以及珍惜,亲情,早些年的奔波疏忽了亲人,他告诉我即使本身感情有着诸多的不稳定要素,但还是要诚恳的面对他们,不要玩世不恭…“如果你认为和相信这世上有好人,那么你总会遇到”,偶尔还应该停下来,稍稍歇息,因为步伐实在是太快…总是太快,来不及发现身边的诸多美景,错失了会很遗憾的,他说,“相信我”……


他的话像是啄食大堡礁的鱼——那些吃
珊瑚礁的鱼,撞击,把那些慢慢形成的顽固的坚硬撞的粉碎——我脑中的那些顽固,即使在开始并没有察觉,形成是缓慢的,而消褪粉碎也是同样……他说我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目标,这个和医生给我说的一样,我所做的仅仅是在逃避精神上的惩罚,而非为了追求幸福本身,缺乏正强化…



我开始想要过充实而精神富足的生活,他说时候尚早,要快乐,而唱的那些小调舒缓富有情调,小夜曲?可能是这样,他在弹奏
夜想曲,而我倾听……


暂时说到这,你现在工作,在中国?好地方,长城和
北京烤鸭,半月后我会去佛罗伦萨,忙完会去看你,这次好不容易问你的父母才知道你的地址,我没用E-mail,你明白原因——我不喜欢,到时咱们俩还得好好聊聊……


对了我不用一般的客套结束,用比较特殊的形式。记得上面说那位老人的名字?在那5天后我得到了消息我被聘用,得到录用通知后去告诉他,他一如既往的微笑,我买了面包——对于要钱的,你给他面包,要面包的,你给他钱——他这样调侃过,我们快乐的说笑,和鸽子们一同分享……


说起那天的初次见面,他说他收了我的一枚硬币,只能给我面包——每个给他钱的人都是这样,可以拿着喂喂鸽子,就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息,我说除了这个还有一样,一段好听的手风琴和一段同样好听的旋律…然后我们开始笑…


他又一次地拉了手风琴,最后唱道生活是如此的不堪,但同样芬芳……


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回头问他说老人家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他还是那样地微笑,看看我又低头看着手中洁白的鸽子…


然后他缓缓地说…


他叫Fortune…


……

                                   你的:雷欧
                                    9.11.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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