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 暮景之章
2002-09-29 09:41 | 龙套的妹妹
“难受啊...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太阳就要下山时，昏迷了三天的哥哥突然恢复了神识。
淡紫色的暮霭穿过浅蓝色的玻璃斜斜地射在哥哥的白发上，使其像是被一层火焰所笼罩。
“...可以不死的人也要死了吗？”哥哥在虚无的深渊中唠唠叨叨地自言自语。
“谁要死了？...是哥哥吗？”
“...人都是要死的...”
“让医生来看看吧，”女儿英惠轻声对我说，“不然在亲友面前不好交待。”
我用探寻的眼神看着哥哥，从他病倒的那天起，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医生二字，我本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大发雷霆，但他却胆怯地答应了，这反而让我更觉得凄凉。
医生为他注射了针剂后就走了，哥哥完全清醒了，甚至还坐起来披着棉被在长方形的火盆前默默地翻阅他收藏的旧书。
“阿雪，小惠呢？上班去了？”
“啊...不是，去买东西了。。”
“是吗？...我本来还想给她讲几个故事。...”
哥哥没有孩子，不过却很喜欢孩子。十五年前嫂子枫去世后他就搬回了老宅，凭借微薄的退休金过着闲散的生活。那时他就总是抱着我女儿给她念书上的故事。看着斜倚在墙上茫然的哥哥，一丝恐惧爬过我的心头。我很久没有听到他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跟我说话了，人们都说云雀临死前的声音最不寻常，哥哥，你真的要死了？
比我年长很多的哥哥原本最疼爱我。对于三岁上就失去了父母的我来说，提到“父亲”这个词时，首先映现在脑海里的就是哥哥的面庞。我是在姑妈家长大的，因为哥哥当时贫寒的家境无力养育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对他的依恋却始终是最深的。也许血缘本就是最自私的东西，在姑妈的葬礼上，面对哭山泪海，我无动于衷，没有太多的悲伤，反倒有一种“可以跟哥哥生活了”的秘密的、罪恶的喜悦。
以后事态的发展正如我所料，哥哥把我接回了北方的他的家中。亲戚们没有对此做出非议，尽管他们是用嘲笑的目光送走我们的，却也没有人礼节性的表示愿意收养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的确，我成为了哥哥沉重的负担。家中的生活几近捉襟见肘，但无论是哥哥，还是嫂子阿枫，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因此，这段日子虽然过的有些凄惨，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不过我一直不明白：嫂子虽说是个长相极其普通的女人，而且做为手艺人家的姑娘更是毫无风韵可言，但她的心眼儿很好、勤劳任怨。这远胜于那些俗不可耐的所谓美女。然而哥哥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就算是当着我的面也不避讳。有时我这样想：就算哥哥整日毒打嫂子，也好过这种非人所能忍受的漠视。
“喂，”一次哥哥喝醉酒后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身边有个女人却不想搂她，这是不是很好笑？”
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清醒后我问他时，哥哥仿佛为了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而羞愧不已，并叫我忘掉那些胡言乱语。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发现哥哥不知从何时起就在盯着冥想的我，也许很久了吧。
“我去给你拿药。”我刚想起身却被哥哥拦住。
“你们叫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种照顾我已经受够了...”他向我伸出干枯如落叶的手，“给我支烟。”
“你还是这样任性！”我愠怒的说，“现在你怎么能吸烟？”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吗？”他淡淡地笑着，“给我。”
“我不能。”
“别欺负我...”他喃喃道，“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什么？”
“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这就是欺负我...”
一只蛾子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哥哥信手抓住，把它的翅膀展开在灯光下。
“是绿色的，犹如春天的风一样的绿色啊...”
“舅舅在说什么？”英惠刚回来就被哥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他都这样了，还能穷根问底的，我怎么办才好？...”
我跑出房间，几乎哭出了声。
-
太阳就要下山时，昏迷了三天的哥哥突然恢复了神识。
淡紫色的暮霭穿过浅蓝色的玻璃斜斜地射在哥哥的白发上，使其像是被一层火焰所笼罩。
“...可以不死的人也要死了吗？”哥哥在虚无的深渊中唠唠叨叨地自言自语。
“谁要死了？...是哥哥吗？”
“...人都是要死的...”
“让医生来看看吧，”女儿英惠轻声对我说，“不然在亲友面前不好交待。”
我用探寻的眼神看着哥哥，从他病倒的那天起，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医生二字，我本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大发雷霆，但他却胆怯地答应了，这反而让我更觉得凄凉。
医生为他注射了针剂后就走了，哥哥完全清醒了，甚至还坐起来披着棉被在长方形的火盆前默默地翻阅他收藏的旧书。
“阿雪，小惠呢？上班去了？”
“啊...不是，去买东西了。。”
“是吗？...我本来还想给她讲几个故事。...”
哥哥没有孩子，不过却很喜欢孩子。十五年前嫂子枫去世后他就搬回了老宅，凭借微薄的退休金过着闲散的生活。那时他就总是抱着我女儿给她念书上的故事。看着斜倚在墙上茫然的哥哥，一丝恐惧爬过我的心头。我很久没有听到他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跟我说话了，人们都说云雀临死前的声音最不寻常，哥哥，你真的要死了？
比我年长很多的哥哥原本最疼爱我。对于三岁上就失去了父母的我来说，提到“父亲”这个词时，首先映现在脑海里的就是哥哥的面庞。我是在姑妈家长大的，因为哥哥当时贫寒的家境无力养育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对他的依恋却始终是最深的。也许血缘本就是最自私的东西，在姑妈的葬礼上，面对哭山泪海，我无动于衷，没有太多的悲伤，反倒有一种“可以跟哥哥生活了”的秘密的、罪恶的喜悦。
以后事态的发展正如我所料，哥哥把我接回了北方的他的家中。亲戚们没有对此做出非议，尽管他们是用嘲笑的目光送走我们的，却也没有人礼节性的表示愿意收养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的确，我成为了哥哥沉重的负担。家中的生活几近捉襟见肘，但无论是哥哥，还是嫂子阿枫，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因此，这段日子虽然过的有些凄惨，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不过我一直不明白：嫂子虽说是个长相极其普通的女人，而且做为手艺人家的姑娘更是毫无风韵可言，但她的心眼儿很好、勤劳任怨。这远胜于那些俗不可耐的所谓美女。然而哥哥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就算是当着我的面也不避讳。有时我这样想：就算哥哥整日毒打嫂子，也好过这种非人所能忍受的漠视。
“喂，”一次哥哥喝醉酒后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身边有个女人却不想搂她，这是不是很好笑？”
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清醒后我问他时，哥哥仿佛为了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而羞愧不已，并叫我忘掉那些胡言乱语。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发现哥哥不知从何时起就在盯着冥想的我，也许很久了吧。
“我去给你拿药。”我刚想起身却被哥哥拦住。
“你们叫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种照顾我已经受够了...”他向我伸出干枯如落叶的手，“给我支烟。”
“你还是这样任性！”我愠怒的说，“现在你怎么能吸烟？”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吗？”他淡淡地笑着，“给我。”
“我不能。”
“别欺负我...”他喃喃道，“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什么？”
“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这就是欺负我...”
一只蛾子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哥哥信手抓住，把它的翅膀展开在灯光下。
“是绿色的，犹如春天的风一样的绿色啊...”
“舅舅在说什么？”英惠刚回来就被哥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他都这样了，还能穷根问底的，我怎么办才好？...”
我跑出房间，几乎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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